2010年4月14日 星期三

【閱讀】龍應台《目送》




有些事情,總要在經歷過後,才會有所體悟。

年輕時,沒有經歷過人生的風浪,無法體悟人生;
年長時,經歷許多大風大浪,對於微不足道的事情,不會掛在心上。


《目送》一書,讓我有感觸的,不是在描寫父母與子女的互動,
而是在描寫子女與父母親之間的相處。

經歷過親人的生病、衰老、失智、臨終、死別……
對於人生,才能深刻了解與體會。

書中有幾篇,作者敘述她的母親因為失智,連她是誰都忘記了。
讓我想起已經離開人世的老爸。

以前老爸經常看著我,操著濃重的鄉音問我:「你是誰啊?」
我總是淡淡的說:「我是你女兒啊!」
隔沒幾分鐘,我端了一碗食物給他,他會客氣的說:「謝謝你啊!」(他以為我是外人)
我說:「幹麻謝謝我!我是你女兒啊!」
他用手拍拍他的腦袋說:「哎呀!你是我女兒啊!我不知道!」

我也才發覺,老爸是真的老了、失智了。

以前老爸年邁時,因為沒有牙齒,只好把吃的食物用嘴巴嚼得乾乾的,再將食物渣吐在桌上。
我拿了抹布擦拭桌子,老爸會生氣的說:「誰吃的啊!吐的亂七八糟!」
我總是大聲的對他說:「就是你吃的啦!還會是誰吃的!」
老爸總會無辜的看著我說:「你亂講話!我沒有吃啊!」

面對老人家失智,真的會又好氣、又好笑。

有一次老爸住院,準備出院的時候,我忙著辦理出院手續。
當時病房裡只有我和老爸。
我對老爸說:「我去辦理出院手續,你不要亂跑喔!」
老爸坐在病床上乖乖的點點頭。
當我走出病房,正要等候電梯時,回頭看見老爸急急忙忙走到病房門口,
腳上只穿了一隻左右腳穿反的拖鞋 (還來不及穿好二隻鞋子)
很沒有安全感、焦急的望著我說:「你要記得回來接我啊!」

那一刻,令我永生難忘。

龍應台的《目送》,用簡單的文字描述深刻的情感,很能觸動人心。

以下內容摘自博客來網站

【內容簡介】

龍應台的文字,「橫眉冷對千夫指」時,寒氣逼人,如刀光劍影。「俯首甘為孺子牛」時,卻溫柔婉轉彷彿微風吹過麥田。

龍應台的寫作境界逐漸轉往人生的深沉。 《目送》的七十四篇散文,寫父親的逝、母親的老、兒子的離、朋友的牽掛、兄弟的攜手共行,寫失敗和脆弱、失落和放手,寫纏綿不捨和絕然的虛無。她寫盡了幽微,如燭光冷照山壁。

這是一本生死筆記,深邃,憂傷,美麗。

「華人最犀利的一支筆」龍應台再推出思考「家族人生情感」的最強新作《目送》。作者曾說自己當上母親後開始上「人生的課」,自謙成績不佳,而她口中這堂困難無比的課,正是我們所有人必上且百味雜陳的一堂課,正如她在〈目送〉這篇近期傳閱率最高的文字中寫道:我慢慢地、慢慢地了解到,所謂父女母子一場,只不過意味著,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。從牽著孩子幼小的手,情意滿滿的親情,到青春後期孩子與自己漸行漸遠的背影;從陪著年邁母親如帶著女兒一般,思及自己也曾是父母眼前一去不返的背影,龍應台這七十四篇文字處處是我們感同深受的親情滋味,篇篇有讓人沉吟難忘的人生情景。

精選內容【目送】
華安上小學第一天,我和他手牽著手,穿過好幾條街,到維多利亞小學。九月初,家家戶戶院子裡的蘋果和梨樹都綴滿了拳頭大小的果子,枝枒因為負重而沉沉下垂,越出了樹籬,勾到過路行人的頭髮。
很多很多的孩子,在操場上等候上課的第一聲鈴響。小小的手,圈在爸爸的、媽媽的手心裡,怯怯的眼神,打量著周遭。他們是幼稚園的畢業生,但是他們還不知道一個定律:一件事情的畢業,永遠是另一件事情的開啟。
鈴聲一響,頓時人影錯雜,奔往不同方向,但是在那麼多穿梭紛亂的人群裡,我無比清楚地看著自己孩子的背影──就好像在一百個嬰兒同時哭聲大作時,你仍舊能夠準確聽出自己那一個的位置。華安背著一個五顏六色的書包往前走,但是他不斷地回頭;好像穿越一條無邊無際的時空長河,他的視線和我凝望的眼光隔空交會。

我看著他瘦小的背影消失在門裡。
十六歲,他到美國作交換生一年。我送他到機場。告別時,照例擁抱,我的頭只能貼到他的胸口,好像抱住了長頸鹿的腳。他很明顯地在勉強忍受母親的深情。
他在長長的行列裡,等候護照檢驗;我就站在外面,用眼睛跟著他的背影一寸一寸往前挪。終於輪到他,在海關窗口停留片刻,然後拿回護照,閃入一扇門,倏忽不見。
我一直在等候,等候他消失前的回頭一瞥。但是他沒有,一次都沒有。
現在他二十一歲,上的大學,正好是我教課的大學。但即使是同路,他也不願搭我的車。即使同車,他戴上耳機──只有一個人能聽的音樂,是一扇緊閉的門。有時他在對街等候公車,我從高樓的窗口往下看:一個高高瘦瘦的青年,眼睛望向灰色的海;我只能想像,他的內在世界和我的一樣波濤深邃,但是,我進不去。一會兒公車來了,擋住了他的身影。車子開走,一條空蕩蕩的街,只立著一只郵筒。
我慢慢地、慢慢地瞭解到,所謂父女母子一場,只不過意味著,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。你站立在小路的這一端,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,而且,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:不必追。

我慢慢地、慢慢地意識到,我的落寞,彷彿和另一個背影有關。
博士學位讀完之後,我回台灣教書。到大學報到第一天,父親用他那輛運送飼料的廉價小貨車長途送我。到了我才發覺,他沒開到大學正門口,而是停在側門的窄巷邊。卸下行李之後,他爬回車內,準備回去,明明啟動了引擎,卻又搖下車窗,頭伸出來說:「女兒,爸爸覺得很對不起你,這種車子實在不是送大學教授的車子。」
我看著他的小貨車小心地倒車,然後噗噗駛出巷口,留下一團黑煙。直到車子轉彎看不見了,我還站在那裡,一口皮箱旁。
每個禮拜到醫院去看他,是十幾年後的時光了。推著他的輪椅散步,他的頭低垂到胸口。有一次,發現排泄物淋滿了他的褲腿,我蹲下來用自己的手帕幫他擦拭,裙子也沾上了糞便,但是我必須就這樣趕回台北上班。護士接過他的輪椅,我拎起皮包,看著輪椅的背影,在自動玻璃門前稍停,然後沒入門後。
我總是在暮色沉沉中奔向機場。
火葬場的爐門前,棺木是一只巨大而沉重的抽屜,緩緩往前滑行。沒有想到可以站得那麼近,距離爐門也不過五公尺。雨絲被風吹斜,飄進長廊內。我掠開雨濕了前額的頭髮,深深、深深地凝望,希望記得這最後一次的目送。
我慢慢地、慢慢地瞭解到,所謂父女母子一場,只不過意味著,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。你站立在小路的這一端,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,而且,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:不必追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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